(二十)结局之谜

如果我要给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找一个共同的祖先,这个人可以是挪亚,也可以是亚当,或是塞特,或《创世记》第 5 章家谱里记载的另外七位塞特的后人、挪亚的祖先。但如果我再加上一个条件,这位祖先所有后裔的血脉,都能够在挪亚以后的世界历史里找到。那么请问,是不是符合条件的只有挪亚一人了? 是的,因为亚当、塞特和其他七位挪亚祖先的血脉,除了挪亚这一支血脉以外, 其他都在大洪水里从这个世界上被除灭了。换言之,大洪水以后的人类单纯地来自挪亚一人,因此也单单由挪亚三个儿子的血脉组成。于是,创 9:19 的意义也就凸显出来了:这是挪亚的三个儿子,他们的后裔分散在全地。

注意,挪亚当时的家庭人口只有五十来人,因此,经文里“他们的后裔分散在全地”,是指着未来说的。关于未来,挪亚除了看见后裔们按三个儿子的血脉划分,“分散在全地”的事实以外,他还看见了什么?——是的,“分散在全地”。可是,那有什么稀奇?在大洪水以前,数以亿计的亚当的后裔,不早就已经“分散在全地”了吗?结果呢?难道挪亚会忘记吗?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满了强暴。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上都败坏了行为。神就对挪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 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

挪亚当然不会忘记,正是人类“分散在全地”的事实,直接导致了殃及全地的后果。此刻挪亚一家,蜷缩在全地的一隅。那么,在未来,当挪亚的后裔们以闪、含、雅弗三个家族为单位,分散在全地之后,在挪亚的眼里,他们命运的最后结局, 到底是祸还是福呢?对此,挪亚需要太多的祷告和沉思。

且慢,“命运的最后结局”是什么意思?难道“出于土归于土”不是人类命运的最后结局吗?不是每一个人的最后结局?挪亚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结局的?

他知道自己有一天肉身会死去的事实吗?他知道并相信一个人肉身的死,不是人的最后结局吗?他是怎么知道和相信的呢?当然,一定是神亲自启示他的,因为他与神亲密交通,经历了神话语的“说立就立、说废就废”至高权能的绝对真实, 见证了神在时间之外的“永恒”里对他说话。啊,当我们用如此眼光看待挪亚时, 我们也就明白了,挪亚知道并相信一个人肉身的死,不是人的最后结局。那么, 挪亚以外的其他人呢?挪亚的三个儿子呢?挪亚儿子们的儿子们呢?他们都知道挪亚所知道的吗?他们都相信挪亚所相信的吗?

这一群原先在血缘里结合在一起,当在地上完成了各自的一生以后,他们命运的最后结局会是什么?承受神永恒的祝福,还是落在永恒的咒诅之下?对此, 挪亚知道的是,最后结局并不是由人从祖先那里继承的血缘决定的。因为,挪亚知道,神当年赐给该隐的话,对所有亚当和挪亚的后裔们,都同样的有效: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那么,在这场“制伏罪”的战役里,如果一个人最后命运的决定因素,不是人的血缘,那么,是什么呢?

哦,命运的最后结局之谜!

(二十一)人类认识论的两个挑战

当我在挪亚的三句话里,发现挪亚用记号和隐喻,表达了内心丰富的情感和深刻隐晦的思想后,我倾向于得出结论说,在神“彩虹是记号”的直接启示下, 挪亚完成了人类认识论上的里程碑:一个从“具体”到“抽象”的思维飞跃。人类的思维从此逐渐摆脱具象的束缚,进入抽象概念的水平。等到了公元前 600 年左右,以苏格拉底、柏拉图等人为代表的希腊圣哲,创造了几何学、逻辑学、形而上学等,迎来了现代文明两大源头之一的古希腊文明的诞生——顺便提一下,根据部分人类学家的意见,可以把古希腊人归入挪亚儿子雅弗的血脉。因此他们的思想成果,也可以算在“愿神使雅弗扩张”的预言之内。

不过,我认为,在挪亚的思考里,还有一个更重大的挑战。就是一个人认识的意向性,如何从“可见的”,超越到“不可见的”事物上去。对此,读者也许会问,从“具体”到“抽象”,不就是从“可见的”到“不可见的”吗?且让我稍作解释。我用“抽象”一词,主要是指人通过归纳性思维产生概念的能力。人脑子里的“概念”,固然属于“不可见的”范畴,但概念本身是主观的,依赖于人的脑子而存在的。当我说,认识的意向性从“可见的”事物,超越到“不可见的”事物,我这里说的“不可见的”事物,不是指“主观的”事物(如概念), 而是指某类“人肉眼不可见同时又不依赖人的主观意识而独立存在的客观存在”。这里的困难在于,我们虽然在主观意识里“看见”了这个世界里还存在许多例如概念、名字和名字背后的记号含义等,但这一切都只依赖于我们自己的主观意识而存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的、难度更高的挑战是,我们是否在这个由人的主观概念组成的世界的背后,还“看见”了一个完全独立于我们意识之外的、肉眼不可见的、另一类纯客观的、真实存在的“存在”?套用现代基督徒的俗话来说,人是否看见一个超越物质和时空的属灵世界的存在?如果我们说看见了, 这个“看见”是什么意思?(再顺便提一下,如果说,第一个挑战导致了后来的古希腊文明,那么,在第二个挑战里,人类创造了现代文明源头之二,希伯来文明。)

且让我继续用现代基督徒的俗语来表达。挪亚是看见了的,他在属灵的眼睛里看见神的真实存在,也看见伏在门前的“它”的真实存在。可是,挪亚如何看待其他人呢?那些不久前在大洪水里毙命的无以计数的同胞们,他们也一样看见了吗?更重要的是,那些在大洪水以后出生、以迦南为代表的新人类呢?还有那些未来“分散在全地”的闪、含和雅弗的后裔们呢,也能像挪亚一样把认识世界的意向性从“可见的”超越到“不可见的”事物吗?

我想象,因为风调雨顺,土地肥沃,植被茂盛,葡萄园和成群的羊、牛等, 一切的经营成果都超过了挪亚的期望。挪亚一家老少在一起,总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挥霍。这时候,挪亚最愿意做的事,就是用最热切、最真挚、最生动的语言,把他对“不可见”的“看见”,解释给他的子孙们听。他们围在挪亚边上聆听的神态,多么认真、可爱、令人感动。他们多么聪明,会举一反三,在“可见的”事物背后,“抽象”出一个个含义丰富的概念啊!他们运用“概念”的力量,学会了包括演绎和归纳在内的逻辑方法,他们为有这样一个“观念世界”的存在, 感到欣喜和陶醉呢——可是,挪亚在欣喜的同时,却感受到一种孤独的痛苦了。因为,他们虽然看见了“观念世界”,却始终无法“看见”挪亚要他们看见的、那个观念世界背后的、无法用人的正常语言和日常体验表达的、完全独立于人的意识之外的、虽肉眼不可见却纯客观真实存在的“存在”!看哪,挪亚几乎要抓狂了!

且让我们继续发挥想象力吧。挪亚对迦南说,天上的彩虹是耶和华神留给我们的记号,为了让我们记住他与人类立的约,他不会再用洪水毁灭人类,像他以前曾经做过的那样。小孙子的眼睛一闪一闪,脑子飞快地转动,领悟了爷爷话中包含的一系列概念:耶和华、神、创造者、立约、应许和保守。但当挪亚指着前院的门廊说,看啊,那伏在门前的“它”,迦南一脸无奈,哪里?是前方水边那只吃草的羊吗?迦南也许会补充说,当我闭上眼睛,我的脑子里会出现“它”, 那个清晰的概念的“它”,代表了罪和撒旦,是这样吗?挪亚摇头说,不是的,“它”伏在门前是一个事实,与你闭不闭眼睛,脑子里有没有出现形象或概念, 没有关系。迦南说,爷爷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亲爱的读者啊,你现在是否有点理解了,我为什么说,与第一个认识论飞跃(从“具体”到“抽象”)相比,第二个飞跃(从“可见的”到“不可见的”) 才是人类自我挑战的极致啊!

(二十二)“它”到底在哪里?

人类科学史上有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就是发现了一般肉眼不可见的一个生物族类,叫作“细菌”。与这个重大发现相联系的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荷兰人列文·虎克(Leeuwem hoek,1632—1723),另一个是法国人路易·巴斯德(Louis Psateur,1822—1895)。前者在自制显微镜的帮助下,第一次用人的肉眼看见了“它”;后者通过严格设计的实验,不仅证实了“它”与人类许多常见疾病之间的关系,而且还找到了简单有效的方法制伏了“它”。

且让我们再次回到挪亚的处境。我说过,挪亚此刻思考的焦点是:“罪”(“它”)是怎样由个别蔓延到人类全体的?——请问,挪亚面对的难题,与虎克和巴斯德面对的,有区别吗?有区别。因为,挪亚当年(和我们此刻)面对的“它”, 人类无论借助多么发达的显微镜,都永远无法用肉眼观察到。因为“它”压根儿就不是属于物质和时空界的!

那么,“它”最初是如何进入了挪亚的思考?除了挪亚看到大量同胞曾因“它”受害,(这一点与作为医生和科学家的虎克和巴斯德的经验有相似之处),挪亚手上唯一的线索,就是从祖先那里传下来的一句话:创 4:7 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除此之外, 挪亚即便还有其他丰富神奇的经验,大概都很难用普通的人类语言表达出来了。

是啊,挪亚当时所处的社会多么简单啊,一家三代,和睦相处,亲密无间。可是,未来呢?就不会如此简单了。在挪亚的眼里,“未来”将会如同“过去” 一样复杂。这是不可避免的。挪亚会如何描述“未来”(和“过去”)的复杂程度呢?哦,一句话就概括了:创 6:5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挪亚知道,神这句话既是对着“过去”说的,也是对着“未来”说的。在挪亚的看见里,“过去”和“未来”,是不会有区别的。作为一个过来人,挪亚洞察到,随着人口的增多,他的后裔们一定也会自然地(重新一次)形成家族、部落,乃至民族、国家。这个过程背后的自然推力是什么呢?是人的血缘。唉, 在这一点上,人类多像那些可爱的动物们啊。可是,神说过,动物的血气不是人类的本质:你们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和样式造的。这样看来,在思考人类“共同体”时,如果我们只看见“血统”,我们的眼光是不是浅薄了?想象吧,挪亚此刻站在我们面前,他一定会语重心长地说,小子们啊,你们的思维要突破,要超越“血统”的表层,进入一个“看不见的”的存在。否则,祖先们的大洪水经历,就要被你们白白浪费了。

那么,挪亚啊,我与我的读者一起,谦卑地向你请教了。请问,什么才是你眼中人与人之间“看不见的”、复杂层次的纽带呢?如果由天然基因构建的“血统”关系只是一个表面现象,难道由人的心理和精神因素构建的“文化”纽带, 才是连接人的“共同体”的实质存在?难道说,那个伏在门前、肉眼不可见的“它”,不是藏身在“血统”里,而是藏身在“文化”里?如果我们这样直接地问,挪亚会怎么回答呢?——当然,在《圣经》以外,挪亚即便说话了,我们也无法听见。怎么办?回到我们的老办法:在《圣经》里寻找亮光;如果《圣经》上下文里没有明确的回答,那就只有回到整本《圣经》的启示,并跟从我们内心模模糊糊的理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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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i.huang2015@iclou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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