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记1:24-26

1:24 神说：“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 事就这样成了。25 于是神造出野兽，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一切昆虫，各从其类。神看着是好的。26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27 神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28 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29 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30 至于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并各样爬在地上有生命的物，我将青草赐给它们作食物。”事就这样成了。31 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 有早晨，是第六日。

我们终于进入神创造的高潮大戏：第六日。让我先数一下，这八节经文里共有几个“神说”？四个。前两个“神说”（创 1:24—26）对应的创造的分别是“地上的活物”和“人”；后两个“神说”（创 1:28—29）对应的不是创造，而是神赐的两个祝福。现在我们开始逐句默想经文。

1:24 神说：“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

记住，人与动物是在同一天里被创造的，但动物在先。这里，神特别说了“地要生出活物来”，可见，与第五日创造的水中的活物或天空中的飞鸟不一样，这里创造的“活物”，命定与地不可分离。也就是说，“活物”的活动和生存空间， 既不能长久地像鱼类一样自然地生活在水里，也不能像鸟类那样自由地翱翔在地 面以上、云水以下的那个辽阔的空间。从活动的自由度看，它们被捆绑在地上。至于上帝创造的千奇百怪的“活物”，上帝把它们分成三个类别：牲畜、昆虫和野兽。这显然不是根据科学的分类法：脊椎动物、非脊椎动物、哺乳动物、非哺乳动物等等。那么上帝的三类法是根据什么？在我看来，好像是根据“活物”与人的亲近程度。牲畜最亲近，昆虫居中，野兽最远。我再次感到，神的至此为止的所有创造，似乎都围绕着人的圆心在转。

1:25 于是神造出野兽，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一切昆虫，各从其类。神看着是好的。

我不知道这里三类“活物”的次序与前一节经文里不一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也许只是表明了它们之间没有优劣贵贱之分？（我不知道森林里的老虎对此会怎么想？泥土里的蚯蚓肯定是高兴的。）但是，我必须对特别短语“各从其类” 作稍微的评论。在整篇《创世记》里，这个短语一共出现九次。第三日里两次（青草和植物）；第五日里两次（鱼和鸟）；在第六日的创造高潮里，一共五次（动物）。它有点像是戏曲里大鼓的声音。这个短语与前面说的动词“分开”有关联。在我的耳朵里，感觉它更像一个不容分辩的“命令句”，是神对着祂所创造的所有生命（不包括人）发出来的一个“命令”：你们要各从其类。于是，人以外的生命， 虽然五彩缤纷、千奇百怪，但都井然有序，各就各位，好像是阅兵仪式上的士兵， 列队等待大君王的检阅。不用说了，最后一位登台的一定就是大君王了。

顺便说一声，目前为止，进化论的最大难题之一就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动物物种在进化过程中，不能跨越种类的界限？为什么借着人工杂交技术而成的杂种可以存在，却不能遗传后代？为什么生命进化史里的物种，可以保持各自特性的单纯和稳定？我认为，这些难题，都可以在“各从其类”的命令句里得到解释。当然， 我要特别提请读者注意，不要把《创世记》当作21 世纪的科学论文来读。如果非要从科学的角度去读《圣经》，请记住《圣经》里透露的，只是提纲挈领式的亮光。这个“各从其类”短语就是一个例子：生命充满活力，却“各从其类”。神的智慧是如此的简约、明白、充满威权。亲爱的读者，你对我们的创造者，是否突然有了惊鸿一瞥的欣喜？

1:26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 1:26 Then God said,“Let us make man in our image, after our likeness. And let themhave dominion over the fish of the sea and over the birds of the heavens and over the livestock and over all the earth and overevery creeping thing that creeps on the earth.”

千呼百唤，检阅官、大君王、创造大戏的圆心和主角，终于登场了。主角是谁？是人。当然是人！居然是人！没有雷鸣电闪，没有山摇地动，也没有锣鼓喧天。主角出场的仪式，其隆重或曰简易的程度，与美丽的“牲畜、昆虫、野兽”登场没有区别。平平淡淡的一句“神说”，宣告了人在伊甸园里被创造的开始和完成。神说了什么？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英文是：Let us make man in our image, after our likeness.）在我的耳朵里，可能没有哪句经文，比这一句更加振聋发聩了！我至今都无法、也不敢想象，这个从虚无中用“言说”唤出光、星球和时辰、海洋与大地、植物、鱼类、飞鸟与走兽的创造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哦，不！我们甚至都不能用“何方神圣”这个词组， 去表达我们的感叹和震撼，因为祂不是“何方”，乃是“唯一”。可是，在这里， 突然从祂神圣的口里（祂有口吗？）冒出一句话：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什么意思？至少字面意思是说，我们终于可以从祂的下一个创造里，得以窥探这位创造者自己的神圣尊容了。亲爱的读者，你的心是否与我一样， 好奇、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里用的两个单词“image”（形象）和“likeness”（样式），在我看来有点含义不清，几乎空洞，无法帮助我建立起有内容的思维。上帝的形象？上帝有形象？上帝的样式？什么样式？好像人类的那副模样？当然，这里正确严格的表达，不是说上帝像我们的模样，而是说，人会被创造成具有上帝的（某种）形象和样式。让我把思维慢下来，好好理一理。根据《创世记》的启示，这位创造者自己不在“万有”里（因为万有都是祂创造的！），也不在“物质形态”里， 甚至也不在“时间”与“空间”里。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合理地说，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指人的物质和时空里的躯体形象，是根据上帝的“形象”和“样式”造的。因为， 如果上帝具备某种“形象”和“样式”的话，也绝不会是“物质的”和“时空形态的”，而应该是一个完全超越于“物质和时空”的东西。换言之，这里所指的“上帝的形象和样式”，只能是一个无法用人类的科学和日常语言所描述的“超越性” 的东西。亲爱的读者，你有没有跟上我的思路？

我觉得这里应该暂停一下。我们需要多点时间，消化刚才的亮光。

1:26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

如果说，神的“形象和样式”不管是什么，一定是“非物质和非时空”的， 而我们目前对这两个名词的所有经验和理解，都是“物质的和时空的”，那么， 坚持在我们自己的经验和理解的框架里，分析和比较这两个名词意味着什么？有什么区别？这些努力很可能都是徒劳的。于是，真正的问题就是，神在《创世记》1:26 经文里到底给了我们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我仔细想后，觉得至少可以获得以下三点有意义的信息：

1. 神造人时已经把某种照着“神的形象和样式”造的“X”放在了人里面（为什么是里面？因为人外在的都是“物质和时空”的）。
2. 这个“X”一定是超越物质和时空的，因为神是超越物质和时空的。
3. 在言及“X”时，神特别提示我们，祂自己是一个复数。

读到这里，聪明的读者一定会猜出：这个“X”会不会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灵魂”？好像有点道理。且让我们跟着这个思路继续深入。人之所以优于万物和其他动物， 不正是因为人是万物之灵的“灵”吗？这个我们平时琢磨不透、既信且疑、称其为“灵魂”的东西，不正是在人里面最接近神的“超越物质和时空”的神秘性吗？ 如果人里面没有这个超越性和神秘性，人的生命与其他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作为一个局限在“物质和时空”里的存在，人又该如何去理解和领受自身里面的这个深藏不露的超越性和神秘性？——感谢神！顺着《创世记》1:26 经文的亮光， 我们终于一路追问，摸到一个非常本质的问题：人到底是什么？

且让我的思路在这里转一个小弯。我该讨论上述第三点了：在言及“X”时， 神特别提示我们，祂自己是一个复数。在这里，我有一个小灵感。首先，“神是复数”的信息，令我们陷入理性的自相矛盾。如果神是复数，就等于说神不是唯一的。如果说这些多于一的复数的神，都是自有永有的，都是自己创造自己，那么，“神甲”就不是“神乙”创造的。于是，“神甲”和“神乙”都丧失了作为唯一的、独有的创造者的地位。简言之，“复数神”的概念，与“唯一神”的概念，是互相矛盾的。如果它们同时成立，等于宣布人的思维崩溃和停止。对此类理性的困境， 一个常用的表达叫“二律背反”。所以，我们遇到麻烦了。

其次，我想说的是，创 1:26 经文通过“唯一神”和“复数神”的“二律背反”， 向我们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神是无法用数字概念来描述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的数字概念，包括“唯一”（一）概念和“复数”（多）概念，只能用来描述神所创造的这个“万有”世界，却不能用来描述神自己。

在这里，也许有读者会提醒我，这句经文启示我们，创造者是一个“三位一体” 的神（圣父、圣子、圣灵）。对此我完全同意。只不过，在严格的文字表达意义上， 这句经文里还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里的复数是“三”。所以，且容我暂时紧扣经文， 只把它理解成“复数神”。但是，这个“复数神”的概念，确实为后来发展的“三一神学”开启了通路。

我有一个有趣的问题。“神是复数”，或“神不能简单地用数字来描述”这个启示， 与我们对“X”（神造人时已经把某种照着“神的形象和样式”造的“X”放在了人里面）的领悟有什么关联？会不会是这样一个暗示：“X”与“关系”有关？换言之，“X”存在于“关系”之中？让我讲得更直白些吧：这个“神造人时照着自己的“形象和样式”放在了人里面的、类似于灵魂的东西，可不可以就是“爱”？因为，1“. 爱”是非物质、非时空的；2.“爱”无法用数字概念去描述，“爱”既是“一”，又是“多”； 3.“爱”不能单独存在，更像是弥散在“你、我、他”的“关系”当中。

且让我作一个小结：创 1:26 经文中的两个名词，“形象”可以对应“灵魂”， 指的是无形、无体、非物质、超越时空；“样式”（相近性）可以对应“爱”， 指的是人内在地分享上帝爱的性情。这样的一一对应，可以使我们这里的默想与《新约》里许多经文启示的有关重生基督徒的生命特征，即分享“上帝的灵”和“上帝的爱”，紧密融合了。

当然，对这节经文里的“形象”和“样式”的默想，还可以更加开阔、丰富和深刻。一般而言，把“样式”宽泛地理解成“上帝的性情”是合适的。因此，在读经、祷告的信仰实践里，我们可以不断地认识上帝诸多美好的性情，如公义、慈爱、怜悯、信实、智慧、能力、创造等，并体验“上帝的性情”在人身上的投射。

让我再次回到那个“人是什么？”的本质追问。“人”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是那个在创世的第六日，与“牲畜、昆虫、野兽”站在同一个队列里，虽在地上爬行，却始终仰望星空的深邃，惊叹大海的辽阔，一呼一吸、食色性也、甘心接受命运之神所赐一切的“生物的人”吗？还是那个深藏不露、无形无体、有自我意识和独特经历（独一性）却没有年龄（超越时间），似曾相识却猜不透、摸不着， 永远是在水一方、隔着一层面纱的“超越之灵”？或者，那个永远弥散在关系中，我们为之迷恋、为之癫狂、为之痛苦、为之心碎、时而狂欢、时而叹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剪不断、理还乱，长久忍耐，不离不弃， 永不止息的“爱的精灵”（神性的投射），才是人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