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后书》第十二章1-9节
12:1 我自夸固然无益,但我是不得已的。如今我要说到主的显现和启示。1 I must go on boasting. Though there is nothing to be gained by it, I will go on to visions and revelations of the Lord.
保罗这里说的“自夸”,我发现中译本与英译本有细微但重要的区别。中译本里说,“我自夸固然无益,但我是不得已的”。但在英译本里是直接说,“I must go on boasting. Though there is nothing to be gained by it,” 直译是:“我必须继续自夸,虽然自夸并没有什么益处”,紧接着保罗才说,我“如今说到主的显现和启示”了。显然,保罗把他紧接着要叙述的、他生平里曾经经历的一件事情,看作是他“自夸”的重要内容了。所以他先说:“我自夸固然无益,但我是不得已的”。因为这是他不得不做的重要见证。
那么,保罗要自夸的这件事,是什么事呢?
12:2 我认得一个在基督里的人,他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或在身内,我不知道,或在身外,我也不知道,只有神知道。2 I know a man in Christ who fourteen years ago was caught up to —whether in the body or out of the body I do not know, God knows.
我们现在都知道,保罗在这节经文里说的这件事,是他自己的一个亲身经历。但为了说明他并不是刻意要“自夸”,保罗特意用了这样的叙述方式,他说,“我认得一个在基督里的人,他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 文中的第三人称“他”,经圣经专家考证,就是指保罗他自己。(以下是我借用团契里一位姐妹的一段笔记,供大家参考。“前十四年”(2节)就是保罗写本信14年之前,大约是主后42年,当时保罗信主约8年,正在叙利亚和基利家境内(加一21)。新约时代的罗马帝国流行各种各样的宇宙论,有三层天、五层天、七层天等说法。保罗所说的「第三层天」(2节)和所罗门所说的「天上的天」(王上八27)都是指非物质的天,即神宝座的所在。保罗「被提」(2节)到第三层天和乐园里(4节),和主再来时信徒「被提」到空中与主相遇(帖前四17)是一样的动词,在当时犹太人和柏拉图的著作中都有「被提」的概念。因此,「第三层天」、「乐园」、「被提」都是当时的读者可以理解的概念。”)——这是怎么回事?“第三层天”指怎样的地方?他是怎样上去的?上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样下来的?这一切有证人吗?….. 对所有这些的问题,保罗只说了一句:或在身内,我不知道,或在身外,我也不知道,只有神知道。意思是说,你们都不用问了。我至今为止仍然什么也不知道。这里的“我”,就是指当事人保罗自己。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12:3 我认得这人,或在身内,或在身外,我都不知道,只有神知道。3 And I know that this man was caught up into paradise—whether in the body or out of the body I do not know, God knows—
这节经文除了说“我认得这人”这个事实以外,后面说的完全是上一节经文的简单重复了。为什么保罗要重复?因为有太多人问他同样的问题了,当事人保罗再也说不出什么更多回忆,或有意义的信息了。他能够说的信息只是一个简单的重复:或在身内,或在身外,我都不知道,只有神知道。
12:4 他被提到乐园里,听见隐秘的言语,是人不可说的。4 and he heard things that cannot be told, which man may not utter.
这句中译本里“他被提到乐园里”,在英译本里连这个句子都没有。只有这样的信息:听见隐秘的言语,是人不可说的。意思是,拜托你们就不要再问我了,就算我“听见了隐秘的言语”,但都是我无法(没有能力)说出来的。因此保罗说,“是人无法说的”。意思就是,非常神秘,不可言说。是的,保罗在这里表达的,是一个“神秘主义”的直观现象。保罗的表达也到这里为止了。句号。阿门。
12:5 为这人,我要夸口;但是为我自己,除了我的软弱以外,我并不夸口。 5 On behalf of this man I will boast, but on my own behalf I will not boast, except of my weaknesses—
保罗再次把“这人”与“我自己”做了有趣的区分,似乎“这人”与“保罗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人一样。但是事实却是,文中的“这人”,并不是任何其他人,恰恰就是保罗自己。——既然如此,我们不免再生疑问,保罗为什么要在“这人”与“他自己”之间刻意作出区分呢?换言之,保罗说,“为这人,我要夸口;但是为我自己,除了我的软弱以外,我并不夸口。”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把上述疑问思考清楚,我在这里提出三个问题:
- 保罗为“这人”到底要“夸口”什么呢?
- 既然事实上“这人”就是“保罗自己”,保罗为什么又要刻意区分“这人”与“我自己”?
- 在保罗的心目里,“这人”与“我自己”到底有什么区别?
为了回答上述三个问题,我认为有必要弄明白,在这件发生在“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的保罗经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徒行传》9章有更详尽的记录,摘录如下:
使徒行传9: 1 扫罗仍然向主的门徒口吐威吓凶杀的话,去见大祭司,2 求文书给大马士革的各会堂,若是找着信奉这道的人,无论男女,都准他捆绑带到耶路撒冷。3 扫罗行路,将到大马士革,忽然从天上发光,四面照着他。4 他就仆倒在地,听见有声音对他说:“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5 他说:“主啊,你是谁?”主说:“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6 起来!进城去,你所当作的事,必有人告诉你。”7 同行的人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8 扫罗从地上起来,睁开眼睛,竟不能看见什么。有人拉他的手领他进了大马士革。9 三日不能看见,也不吃,也不喝。10 当下,在大马士革有一个门徒,名叫亚拿尼亚。主在异象中对他说:“亚拿尼亚。”他说:“主,我在这里。”11 主对他说:“起来!往直街去,在犹大的家里,访问一个大数人,名叫扫罗,他正祷告;12 又看见了一个人,名叫亚拿尼亚,进来按手在他身上,叫他能看见。”13 亚拿尼亚回答说:“主啊,我听见许多人说,这人怎样在耶路撒冷多多苦害你的圣徒,14 并且他在这里有从祭司长得来的权柄,捆绑一切求告你名的人。”15 主对亚拿尼亚说:“你只管去。他是我所拣选的器皿,要在外邦人和君王并以色列人面前宣扬我的名。16 我也要指示他,为我的名必须受许多的苦难。”17 亚拿尼亚就去了,进入那家,把手按在扫罗身上说:“兄弟扫罗,在你来的路上向你显现的主,就是耶稣,打发我来,叫你能看见,又被圣灵充满。”18 扫罗的眼睛上好像有鳞立刻掉下来,他就能看见,于是起来受了洗,19 吃过饭就健壮了。扫罗和大马士革的门徒同住了些日子,20 就在各会堂里宣传耶稣,说他是神的儿子。
在仔细阅读了上面20节经文后,我发现,这里记录的绝大部分都是在地上发生的、可以观察并叙述的经历。但其中有5节经文(经文3-7),从叙述的内容看,最接近保罗提到的“第三层天”。且让我再次载录如下:
使徒行传9: 3 扫罗行路,将到大马士革,忽然从天上发光,四面照着他。4 他就仆倒在地,听见有声音对他说:“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5 他说:“主啊,你是谁?”主说:“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6 起来!进城去,你所当作的事,必有人告诉你。”7 同行的人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也就是说,那件发生在14年前保罗“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的事件,可以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叙述。一是地上的角度,即《使徒行传》9章1-20节所详细记录的;另一个是天上(“第三层天”)的角度,即《使徒行传》9章3-7节企图聚焦却未能表达的,在14年后由当事人保罗在《林后书》12章里再次努力要传达的。不过,在《林后书》12章里,这5节经文所描述的,再一次被浓缩成几乎重复的两节经文:
12: 2 我认得一个在基督里的人,他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或在身内,我不知道,或在身外,我也不知道,只有神知道。2 I know a man in Christ who fourteen years ago was caught up to —whether in the body or out of the body I do not know, God knows. 3 我认得这人,或在身内,或在身外,我都不知道,只有神知道。3 And I know that this man was caught up into paradise—whether in the body or out of the body I do not know, God knows—
与其说保罗表达了“当时发生了什么”,更不如说,保罗在事后长达14年的时间里,对“当时发生了什么”,仍然感到人的言语与理性都无法清晰表达。他所能叙述的,仅仅是这件事件在他心灵最深处所发生的持续的震憾,与强大却无法言喻的启示。关于这个强大的不可言喻的“震憾与启示”,保罗说,人所能用上的文字与理性都无法胜认。用保罗自己的表达,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他被提到乐园里,听见隐秘的言语,是人不可说的。”
现在,让我回过头来尝试回答上面我给自己提出的三个问题:
- 保罗为“这人”到底要“夸口”什么呢?——我的回答:保罗夸口“这人”的“看见与领悟”,并愿意把这“看见与领悟”诚实大胆地分享给所有愿意听的弟兄姐妹们。
- 既然事实上“这人”就是“保罗自己”,保罗为什么又要刻意区分“这人”与“我自己”呢?——我的回答:因为保罗认识到,我里面曾经的“我自己”,与我里面由神在《创世纪》里创造的“这人”(即“有灵的活人”),最初原本就是一个人;我在“这人”的“看见与领悟”下,除了对“我自己”的“软弱”与“不敢相信”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可“自夸”的了。
- 在保罗的心目里,“这人”与“我自己”到底有什么区别?——我的回答:“这人”与“我自己”,原本就是“同一个人”。但这“同一个人”因着我里面的“这人”的“看见与领悟”而恍然大悟,发生了认知翻转并得救了。阿们。
写到这里,我还需要作一个重要的补充。我要再次强调,保罗的意思不是指“老我”因得救而不死;而是说,所有人的“老我”都将在各自的时间结束后,统统死去,归于无有;但人之间的区别是,有人的“老我”在“出于土归于土”后彻底终结了;有人的“老我”在“时间”里,通过学习进入基督死而复活的过程中。当人的“时间”结束后,这蒙福的人进入“时间之外”后获得永生。阿门。(补充说明:所有人的老我都要死去;但在死去的过程中,借着学习长成新我,这“新我”在时间结束后的得救,等于他原先的老我,也借着“死而复活”而得救了。在这个意义上,老我与新我都统一在“同一个我”里面了。严格地说,“老我”这个概念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撒旦之子”,是一个纯想象的概念与谎言;另一个是指神所造的“有灵的活人”,但接受了撒旦的欺骗,未能在时间里完成成长,最后只能落在了“出于土归于土”的悲剧命运中,无可奈何地死去了。)
12:6 我就是愿意夸口,也不算狂,因为我必说实话;只是我禁止不说,恐怕有人把我看高了,过于他在我身上所看见所听见的。6 though if I should wish to boast, I would not be a fool, for I would be speaking the truth; but I refrain from it, so that no one may think more of me than he sees in me or hears from me.
为什么保罗说,“我就是愿意夸口,也不算狂,因为我必说实话?”——我认为,保罗这里说的“夸口”,其实不是指为了“老我”的显狂而夸口,而是指为了“新我”的诚实而夸口。
自问:这是什么意思?自答:意思是,保罗若禁止自己不夸口, 反而需要深深地担心了。
自问:担心什么?自答:担心“no one may think more of me than he sees in me or hears from me”. 直译是:我就担心你们中没有人会把我(保罗)看成比“你们在我身上所看见所听见的”更多一点了。
自问:保罗这里说的“更多一点”是什么意思呢?…….
自答:且让我们再慢一点。保罗真正表达的是:我(保罗)希望你们会看见比你们在我身上“所看见所听见”的还要多一些(think more of me than…..)。那么,保罗这里说的还要“更多一些”,是指什么呢?难道指我们在保罗身上“所看见所听见”的还不够?还不是保罗说的“更多一些”???
是的。这正是保罗努力表达的。——让我们暂且保留上面的问题,继续跟读经文…..
12:7 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启示甚大,就过于自高,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体上,就是撒但的差役要攻击我,免得我过于自高。7 So to keep me from becoming conceited because of the surpassing greatness of the revelations, a thorn was given me in the flesh, a messenger of Satan to harass me, to keep me from becoming conceited.
保罗说:“ 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启示甚大,就过于自高。” 可见保罗认为他真正担心的,是他从神那里获得的“启示甚大”,以至于他若稍不小心,就“过于自高”了。——注意,从这个逻辑看,若我们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从神那里获得了重大启示,或我们觉得自己从神那里获得的“启示甚小”,那么,我们也就进入了保罗所说的“担心”了。若这是我们的情况,那么我们也就无法真正理解保罗在这里所再三强调的“担心”了。
换言之,我们要想跟上保罗的思路,除非我们与保罗一样,发现了自己从神那里领受的“启示甚大”,以致于我们也像保罗一样,担心自己因“启示甚大”而“过于自高”了。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备,我们就跟上了保罗的思路:“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体上”。这里的“一根刺”指什么呢?从紧接着的经文看(“就是撒但的差役要攻击我,免得我过于自高”),似乎保罗暗示加“这根刺”的主语是撒旦。但在仔细阅读后,我发现这并不是保罗的意思。保罗的意思是,全能的神才是把“这根刺”加到保罗肉体上真正的主语。这就与后来神学家奥古斯丁的“神恩独作”完全吻合。是的,“撒旦”只是神的工具,为了达到神的目的而被神所用。
接下来保罗说,他因为不堪忍受这个神的“工具”的折磨,于是,他开始求告全能的主来饶恕他了。这就是下一节经文所说的。
12:8 为这事,我三次求过主,叫这刺离开我。8 Three times I pleaded with the Lord about this, that it should leave me.
读到这里,我们是否觉得在听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神话故事?哦,不是的。保罗在讲述他一生中最真实、最严肃,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信仰见证与领悟。请继续聆听…..
12:9 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9 But he said to me, “My grace is sufficient for you, for my power is made perfect in weakness.” Therefore, I will boast all the more gladly of my weaknesses, so that the power of Christ may rest upon me.
自问:是指保罗在祷告里求主时,真的听见了主的物理的声音吗?
自答:哦,当然不是的。若这样理解,我们的信仰岂不真的成了卡通故事了。
自问:那么,这里说的保罗与主的对话,不是指物理的声音,而是指保罗在某种不能言喻的、非物理的“灵的对话”里发生的?
自答:哦, 是的。是指某种非物理的“灵的对话”里发生的。
自问:那么,这种非物理的“灵的对话”,怎么在我的人生里,似乎一点感觉与经验都没有啊?……
自答:我建议,我们需要在这里再次慢下来。——如果我们在此生经验里,从来都没有过这非物理的“灵的对话”,那么,我们对保罗接下来的经文(林后书12:9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也就完全无法理解了。请问:他(指天父或圣灵)也对我说了吗?我听见了吗?我听见什么了?如果我没有听见“物理的声音”,那么是否意味着,保罗曾听见过这种物理的声音? 或者,因为保罗听见了“物理的声音”,我只要相信保罗就可以了?
以下是我对上诉思考所作的自回自答:
自问:是这个意思吗?
自答:嗯,不是的。保罗这里说的,不是指听到了“物理的声音”。若是保罗听到了“物理的声音”,保罗就会把他听到的声音给我们讲清楚了。可见保罗听见的不是“物理的声音”。
自问:那是什么呢?
自答:保罗的意思是,作为“有灵的活人”,他听到了非物理的、来自灵的信息。
自问:请问,作为“有灵的活人”的保罗,是靠耳朵听见这个信息的吗?
自答:不是的,作为“有灵的活人”,保罗是在“灵”(或心)里,得着了来自圣灵的声音、也就是神给予他的属灵亮光:“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
自问:你的意思是,当保罗在祷告里,苦苦哀求神把“那根刺”拿掉时,神就在保罗的心里,赐给他这样的意念。是这样吗?
自答:是这样的。于是,保罗把这样的意念,忠实地记录下来,并传给了我们。
亲爱的弟兄姐妹们, 你相信保罗这个“有灵的活人”的见证吗?或者,作为一个基督徒,我们是更相信保罗听见了“物理的声音”?还是更相信保罗在“有灵的活人”的经验里,在“心”里领受到了来自圣灵所赐给他的“意念”,并用有限的人的语言,忠实地将他领受到的圣灵的意念,传达给了我们?(待续)
作者
bei.huang2015@icloud.com